寻味雪里蕻

　　前些天去朋友公司的食堂吃饭，发现餐桌上一只大瓷碗中，盛着满满的雪里蕻烧豆腐。雪里蕻青翠碧绿，豆腐雪白粉嫩，蒸腾着丝丝热气，散发着诱人清香。几位客人落座后，竟不约而同地将筷子伸向这道菜，没一会儿就将其一扫而光。

　　我不由想起从前。20世纪六七十年代，我家住在东亭农村，由于自留田少，冬天自产的蔬菜总是不够吃，因此几乎每年都要腌雪里蕻作为补充。而腌制雪里蕻的过程，就像一场“家庭大作战”，全家老少齐上阵。每年秋冬交替之际，父亲便要去街上农贸市场买回百来公斤雪里蕻，并在房前场地上拉起绳子，将碧绿的雪里蕻搭在上面晾晒。几天后，在阳光和寒风的共同作用下，雪里蕻叶子变得皱巴巴的，身姿也柔软下来。母亲和祖母取下雪里蕻，装进竹篮背到水井边，一棵棵洗净，然后摊开在竹匾中沥干水分，再洗出一只大缸用来腌菜。祖父负责往缸里码菜，我在一边撒盐，弟弟则跳进大缸里使劲踩踏。“腌菜必须紧实了才好吃。想要腌出好滋味，并且久存不坏，就需要一家人的共同努力。”祖父常这么唠叨。

　　腌制的雪里蕻10多天后便可开吃。打开缸盖往里瞧，最上面是一层白沫，撇净白沫后，一股异样的清香便散发出来，雪里蕻已由碧绿变作深绿，但摸上去依旧是脆生生的非常鲜嫩。我家常吃的一道菜肴就是雪里蕻烧豆腐。祖母提前一天把雪里蕻用清水泡上，去掉多余的咸味后，洗净切碎，与豆腐一起烹煮。腌过的雪里蕻嚼在嘴里咯吱咯吱的，软糯雪白的豆腐吸饱了雪里蕻的咸鲜，特别下饭。有时候，我家也将雪里蕻与黄豆芽一起炒，或者做咸菜蛋花汤。这满满一大缸雪里蕻，够我们全家人吃一个冬天。

　　祖母去世后，母亲成了家里的大厨，而这时候家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好，雪里蕻的“搭档”又多了蘑菇、肉丝、黄鱼等，黄鱼配雪里蕻的滋味尤其鲜美。后来，我家搬入市中心，也不再腌雪里蕻了，但我总忘不了它独有的咸鲜味。老伴知道我喜食雪里蕻，会隔三岔五地从菜市场购买一点，做菜或煲汤。

　　我原以为雪里蕻只在江南地区有，十几年前出差到辽宁沈阳，一位朋友在当地餐馆请我吃饭，点的第一道菜就是雪里蕻炒牛肉，味道极佳，让我喜出望外。朋友告诉我，雪里蕻也是东北人过冬的看家菜。这位朋友几次来锡，都表示要品尝无锡风味的雪里蕻菜肴，我也遂了他的心愿。后来，我又在四川、河北和山东等地吃到过雪里蕻，虽然各地的烹调方法不同，或炒或炖，风味各异，但见之就觉得异常亲切。特别让我难忘的是，某年春节，我们全家去法国巴黎旅游，在当地一家福建华侨开的中餐馆吃饭，竟然吃到了雪里蕻炒笋丝，让我惊喜莫名。

　　我想，秋冬季节在许多人家或餐馆都会出现的雪里蕻，不仅是大自然的时令馈赠，也是人们心中放不下的乡愁！（吴仁山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