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胄与无锡

　　黄胄很多画作的题识为“黄胄画于太湖小山”。

　　无锡，在黄胄的生命中，是他重要的精神背景。先是无锡人徐悲鸿识人于微，改变了黄胄的生命轨迹。1950年，25岁的西北军区战士黄胄创作了中国画作品《爹去打老蒋》，让时任中央美院院长的徐悲鸿在人群中看见了他，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肯定，认定这幅画绝对是一流水准的作品。徐悲鸿因此启动调黄胄到中央美院任教的程序，未果后将黄胄推荐给了自己的学生吕斯百，让黄胄到西北师范大学绘画系教课，正是在这里，黄胄认识了自己的终身伴侣郑闻慧。吕斯百也是无锡人。1951年徐悲鸿在《新建设》杂志发表《新中国一年来美术上之成就》，文中提到西北的石鲁和黄胄，称赞“二人皆在盛年，前途未可限量”。

　　另一个对黄胄有重大影响的无锡人是画家、收藏家、鉴定家周怀民。周怀民在无锡出生长大，曾在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任教，北京画院画家，私人收藏颇丰，他在鉴定书画上给予了黄胄引领和指导，使黄胄成为一代书画鉴定家。

　　黄胄来无锡是1983年12月，黄胄夫妇先与刘海粟夫妇一起到刘海粟的家乡常州，参加恽南田纪念馆的开馆仪式，随即黄胄夫妇来到无锡。19日入住无锡的太湖宾馆小山一号，且一直住了三个月。无锡湖山毓秀，人文荟萃，其园林、植物之美，闻名天下。恰好这段时间，无锡的梅花开了，被在西北长大的黄胄提笔画下来，他在画上题：“余旅居无锡太湖小山，院内梅花绽开，为余生平奇观，值大雪连日，别有奇趣，此窗外小景也。”

　　来无锡的第二天，黄胄用毛笔给远在成都的好友戴卫写信：“太湖近来连日大雪，蜡梅已盛开，江南雪真是诗和画，像我常走边远荒者从未见此神妙意境，生活太美了。本来很兴奋，后来看到不少青翠花木被冰压折了，也有枝叶茂密的大树被吹倒了的，颇有感叹……南方我来得不多，太湖太美了，诗情画意，我想今后攻一段山水画。”

　　他想攻一段山水画，除了无锡的美，还因为无锡有倪云林。来到倪云林的故乡，他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倪云林，在自己的画上题款：“甲子春节于云林故乡。云林论画云：‘仆之所谓画者，不过逸笔草草，不求形似，聊以自娱耳……’其实云林作品逸笔草草而神形兼备。”

　　这一阵子，黄胄因梅花的盛开，心情大好，睹今追昔，临摹了一批王冕的梅花图。黄胄喜欢王冕的梅花，是因为与众多画家笔下枝蔓弯曲的“文梅”相比，王冕以“野梅”入题，繁梅圈花，千丛万簇，丰神绰约，寄托了画家对自由的追逐。王冕字元章，元末明初画家，我们在小学课本中都学过他的故事：《王冕画荷》。

　　黄胄临写的大量的王冕梅花图，也暗合了黄胄此时的心境，他身在病中，脊椎综合征让他手指麻木、疼痛，腿疼，走路费劲儿，职场上又遇到严重的危机，被人诬告，他只好选择避开人群，来无锡，像梅花一样在寒冷的雪中怒放，散作乾坤万里春。无锡的梅花成了黄胄的精神中药，让黄胄精神饱满了，淡掉是非，抹去无奈，落笔看不出任何疾病的稳妥自如。

　　无锡的梅花真多啊，除了在住处，无锡“锦园”的梅花也著名。黄胄夫妇也去锦园观梅。锦园原是荣毅仁伯父荣宗敬的私家园林，在太湖的半岛小箕山上，是临湖远眺的好地方。黄胄来的时候，锦园的梅花正在盛开，梅枝旁逸斜出，香气四溢，赶巧无锡下了雪，雪与梅花相映成趣。黄胄拿出速写本开始画，一会儿，手被冻得拿不住速写本，照相机的镜头不断地被雪打湿，为了拍摄开花的梅枝，夫妇俩用身体挡着风雪。

　　黄胄说：“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太顺利啊！这么美的景色，想记录下来，却又有那么多麻烦。而且可以料想得到，太阳一出来，这雪就会融化。”

　　一语双关，说梅花，也说自己。

　　与美景对应的是，春节期间，黄胄的好友意大利驻华记者费奥雷来无锡与黄胄欢聚，黄胄高兴地为他画了一条大鲇鱼，寓意年年有余。好事成双，年后，黄胄的大儿子梁穗与武静热恋，来无锡旅行结婚。

　　无锡给了黄胄梅花的寒香和喜悦，并让他感到温暖和力量。

　　| 王梅芳 文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