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老街恍如隔世

　　| 济白水 文 |

　　细碎的石子路，弯弯、窄窄的街道。站在桥上，看到老街一面的建筑依着水。河道弯曲，有的房子下面有密密的木桩支着，房子就在水上面。

　　石驳岸、河滩、拜河的杨柳。时不时看到有人从房子里面出来倒水、洗衣。风吹过来，吹起我的头发，吹起桥下河里的波浪。我就在风里想，那时河水没污染，那时没有自来水，那时临河的这边真是热闹：洗衣服或者淘米的女子和对岸的、旁边河滩上的妇女互相招呼。开店的在后门拿了桶吊水忙碌。

　　那时也没有汽车。和外面的联系全靠船。那时像我这样站在桥上的人，一定看到好多船：大的、小的；摇橹的、挂着桨突突响的机船；载客的大轮船开过，掀起的波流让河滩上浣洗的女子叫着笑着。

　　下了桥到老街呢，那就更热闹了：一早就来赶市卖菜买菜的人是第一批，是他们唤醒了老街的梦。街狭人多，狭的街盛不下太多的人气，于是老街的人气就冲到了天上。两边别的店在卸那一块块门板，面店和茶馆早就挤满了人，而油条店，早就把人气冲天的老街又放锅里氽得热浪滚滚。

　　就这样挤着、喊着、笑着，老街要到中午时分才变静，闲散的逛街人，或者是时间充足不用赶早市的人。有了他们，老街虽静却依然生气勃勃。

　　老街多少年了啊，以至于铺路的石子都被磨得光光的。

　　老街失落了吗，静静地待着；老店铺的门板上斑驳的油漆，店面石缝里微微摇动的杂草，老街是在回忆繁华的过去；然而现在的脚步声，是奔新街而去的，新街在不远处一拐弯就到。

　　那拐弯处不单纯是个拐弯处，更是一个时空和另一个时空的互入处，是历史的翻页处，是天和地的交接处。

　　新街宽畅响亮，新街有高楼幢幢，高楼幢幢上有霓虹闪烁，有条条下垂的写着促销广告的红带子，有车流滚滚，有红男绿女，有一颗颗随超市的乐音跳动的心。

　　老街安静地待在那里，静静的，窄窄的。经历过繁华，现在弯曲在静默里，老街这样待着有多少年了呢；墙泥剥落，老街还能在这里待多少年呢！

　　走老街上，我听自己的脚步。我感觉我的心跳合上我的脚步，我再感觉老街的宁静安详慢慢氤氲到我的身体，再由我的身体慢慢浸洇了我的灵魂。这时，我就和老街合二为一了。我看到围绕老街的绿野，我看到那绿野上唱着好听的歌的一条条小河——

　　还有那些慢慢在田埂上走路的人，那些在田野里挥汗的人，那驮着夕阳晚归的老牛。

　　新街上依稀传来一浪浪热闹的市声，我在老街恍如隔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