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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碗馄饨

2022

05/24

09:59

来源

江南晚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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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少年。天色未亮,胶南小学集合出发,扫墓并春游。小学生叽叽喳喳,惊飞锡澄公路杨柳树歇息的鸟儿。

  一路十几公里跋涉步行,革命烈士墓、锡惠公园、城中公园、春雷电影院……无忧无虑的少年,一切都那么青春、欢快。

  “来一碗小馄饨呀。”城中公花园左侧老王兴记,大铁锅沸滚氤氲,锅内小馄饨似白玉兰花般盛开。学生们挤满店堂,一锅、两锅都没轮着,倒激起无数馋虫。

  翘首以盼、忐忑不安。一碗漂浮猪油,点缀葱花、紫菜、蛋皮和豆腐干丝的小馄饨,终于端了过来,这是平生第一回吃上城里小馄饨哪。尝一口:烫、鲜!老师说:慢点吃。

  这碗馄饨9分钱,昨天母亲给两角。又买一包松子,向同学借一角。松子真香。

  哎,实在走不动路了。幸好返乡有运送解放军叔叔的铁棚卡车乘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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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江南农家。那时一日三餐无非白米饭、泡饭、粥、面条,馄饨很少吃。若遇青黄不接,比如歉收、荒年岁月,人口多的农户甚至断了粮……

  当然农家亦会包馄饨。妻说:岳母生她大妹子,嘴里寡淡,实在没啥可吃的,她小小年纪,第一次为母亲包一碗咸菜大馄饨,缺少油水,仅加点糖,岳母连声称赞!

  农家馄饨用馅五花八门,当年多见菜,少有肉,尽管猪肉0.75元每斤。想吃馄饨了,除青菜、白菜、咸菜外,就地取材还有苋菜、长豆、茄子、韭菜、荠菜、马兰、芹菜、茭白、金花菜、生瓜、竹笋、胡萝卜、香菜等等,均可拌做馄饨馅。

  过年跟大人走亲戚,一大家族浩浩荡荡吃到正月半,仍有来不及拜访的。长安大李巷大姑姑家总是年初一请客,午后女人边讲山海经,边包馄饨,那可是肉多菜少哟。小孩吃不了多少,我会悄悄藏几个,与零食放一起,带回给母亲或姐姐尝尝。

  有次,小舅妈送来一碗大馄饨,又香又油——原来是把无锡特产油面筋,在热油锅里炸透弄碎,代替肉做馅,真是聪明人自有妙法。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,二姐夫的母亲把肉剁碎后却炒熟了,做茭白肉馄饨,吃起来越发簌扑落落,竟有焦香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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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小镇。东街有爿馄饨店,只卖鲜肉小馄饨,进老街必经之路,上街有时忍不住解馋一碗,9分钱。一家面馆,光面以分量计算6—8分钱,从不去吃。中街供销社饮食店,难得买一只蒸饺,1角多呢。这钱是小学勤工俭学敲洋桶簸箕所得,独享美味惭愧了。

  但这是小镇味道,弥足珍贵。

  工作后,小家庭似雏燕筑巢,孩子出生,忙得手忙脚乱。珍贵的星期天,东亭单位试验田旁垦荒种菜,番茄、莴苣、黄瓜、四季豆、细菜……吃不完啦,就裹馄饨,不忘送一碗邻舍。此后不久,直属所那邻舍端来一大盆馄饨,顿悟邻里之道。

  岳母家门口一片竹林,郁郁葱葱。妻带孩子回娘家,下车步行几里地,找满一篮竹笋,鲜肉笋馄饨爽脆多汁,几个小家庭孩子抢食,个个能吃一铜碗。

  单位食堂中午偶尔包馄饨,站长说,“肉多不太好吃,多些菜好了。”每人分半斤皮子及馄饨馅,各人尽快裹,大约30余个,裹得花样百出,像开馄饨博览会,众人哈哈大笑。师傅下锅煮,一大碗一口气干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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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城市。搬进城中后,逢年过节家里真热闹。特别是父亲上海退休回来,父母直接与我们一起住。吃顿馄饨,非常隆重,每次5斤以上馄饨皮子,真是繁琐“大工程”。

  肉、菜和皮子按1:2:1比例。肉,选用后腿夹精、三肥七廋,自家剁碎;青菜,母亲必定烧开水焯过,切碎后纱布滤去菜液;有时会放入香菇、木耳、香干、榨菜、开洋之类。最后,由妻子调味,一勺定味。这种菜肉大馄饨,有家的味道。

  姐夫说,那些年头,弟弟一直请我们吃饭、裹馄饨……

  上世纪80年代去广州,此地有一种云吞,精美小吃,精致小碗,价钱很贵,仍不够塞牙缝的,终于知道:馄饨还有很多别的叫法。

  女儿中考后,我们及姐姐一起青岛旅游,临行大舅舅特意包饺子,我却眼巴巴躺床上,原来前天崂山烧烤吃坏肚子了。待绿皮火车返程,又饿啦,一盒海鲜饺子风卷残云。

  无锡馄饨,有特色、有名气。王兴记、穆桂英、陈大嘴、锡祥记、大娘水饺,鲜肉、虾仁、开洋、三鲜,汤、拌、干煎,不一而足。

  馄饨与无锡小笼包堪称绝配,一碗大馄饨15元,一两小笼4只10元,一餐解决了。星级宾馆自助餐,有馄饨总归要尝一尝。小宝宝之前不喜欢馄饨,却爱吃王兴记的拌馄饨。后来明白,自家馄饨内有生姜,改用生姜粉,迎刃而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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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回乡。熟悉的路,熟悉的山,新城崛起了,村庄已不是过去的村庄,一切改变了模样。不变的是,包馄饨的频次与量质齐升了。父亲乐呵呵吃好,会自言自语一声:吃仔38只!上楼整理一番,又忙下楼,拿走厨房妻子准备妥的馄饨,乐呵呵送给奶奶。

  新冠疫情突发,防疫不让去敬老院探望父亲。母亲说,裹馄饨吧。厨房摆开阵势,必定裹两种:一种大肉馄饨,带去喂给父亲;一种净素大馄饨,青菜、香干、菌菇、胡萝卜等馅,悄悄加一两个鸡蛋,不让老妈知道。母亲长期虔诚吃素,连鸡蛋、牛奶都不吃,素馄饨内小心意,母亲大人与我们瞎子吃馄饨——心里有数目。

  乡下有柴爿馄饨,旧时挑担,现在电瓶车,这碗馄饨,鲜肉或混猪油渣,每碗由过去2元涨到如今10只7元,“碰肉”加鸡精、虾皮,时人权当点心,说“味道还不错”。

  今年春天,肉价便宜,三天两头裹全肉馄饨,猴头菇、黄金菇、花菇等添加些,阳山毛笋、桃园荠菜、二姐家金花菜、小葱搭色,一碗馄饨起锅了。

  唉!裹馄饨、吃馄饨的日子,许多年了。问曰:馄饨滋味如何?答曰:小馄饨品况味,大馄饨存思念;裹馄饨,就是裹(过)生活啊。一世人,一碗馄饨。但愿,吃一碗馄饨,此世此生再无“混沌”……(胡建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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